石涛晚年的“家”
石涛晚年弃佛入道,是不是有家室,成了近年来学界讨论的一个问题。在石涛的有关书札和题跋中,多次谈到了“家”的问题。
北京故宫藏有四通石涛写给岱瞻的信,其中一通云:“弟昨来见先生,因有话说。见客众不能进言,故退也。先生向知弟画原不与众列,不当写屏,只因家口众,老病渐渐日深一日矣。”
由另一通书札中“自中秋日与书存同在府上一别,归家病到今,将谓苦瓜根欲断之矣”,可判断此札乃石涛极晚之作,书风也合于此期特征。
岱瞻,即江世栋,清初大收藏家。石涛诉说自己生活艰辛时,有所谓“家口众”之语,迫于“家”的负担,靠卖画为生。
上海博物馆藏石涛一蔬果图册,共八开,其中第七开有云:“稚子去年植高台,今年百合花正开。对人鼓舞何处至,疑是罗浮蝶里来。”款署“清湘老人极”,是其晚年作品。诗中所言“稚子去年植高台”,似乎证明石涛有了子嗣。
石涛八开蔬果图册之七
北京故宫藏石涛十八开兰竹图册,其中一开画芭蕉兰草,题诗云:“求时不得至无端,呼酒擎杯遣薄寒。老夫难逢挥洒兴,教儿伸得纸须宽。”其中有“教儿”伸纸之语,似乎这孩子不小了。这也被当作石涛晚年结婚育子的重要证据之一。
徐邦达《石涛妻女问题》一文引石涛一件不太为人知的《袖魁图》,图上石涛跋云:“济南书记今白发,岁节钟馗旧绿襦。举手托天信见月,破鞋踏碎可怜渠。滔滔时辈今黄壤,六六年华属老夫。儿女来容翁便去,银瓶隔夜浸屠苏。天中节前二日戏图于耕心草堂。”
这件作品中有所谓“儿女来容”之语,似乎也表示石涛此时已经有儿女了。然而,此作为伪作。
石涛晚年果真娶妻成家并有了儿女吗?对此,学界有两种观点,一是石涛晚年的确娶妻生子,大涤堂就是其名副其实的家;也有论者提出质疑,认为石涛晚年并未成家,其存世文献中所谓“儿女”“稚子”等语,并非是其真正的子嗣。经初步研究,我的结论是,石涛晚年并未娶妻生子,没有真正意义的家,他所说的“家”是指包括其门人、帮助其生活的人等在内的一个集体。
◆ 一
入住大涤堂前,石涛乃出家人,是无家之人。石涛娶妻生子只可能在最后十年。
石涛大半生时间都是一位出家人,出家人是无家之人,自然无妻室可言。1696年冬,大涤草堂建成,石涛正式离开佛门,成为一位在家的道士。也就是说,去世前十年,石涛还是一个无家之人。唯一可存疑的是,石涛在南还之后,就是一位“久罢参”的高僧,基本离开了寺院,过着漂泊的生活,其间是否有安排家室之事呢?以下几则资料,可以否定这种可能性。
石涛有一件行书七古诗作品,作于1695年初,现藏四川博物馆,《中国古代书画图目》编号为川 1-295。上石涛有跋称:“长年老病客他乡,闻者不须动颜色……我老无家安得诀,故人有问常结舌。”款“一亥上元”,作于1695年的元宵节。诗中有浓厚的落寞情调。在热闹的节日气氛中,他感叹人世的无常,感叹世态的荒诞,透出一股酸辛。看着别人热闹的家,而自己是“我老无家”,顿生凄凉。可见,石涛在1695年初没有成家。
1695年春夏之交,石涛在《巢湖图》上题诗云:“且喜无家杖笠轻,别君回首片湖明。从来学道都非住,住处天然未可成。”款“乙亥夏月,合淝李容斋相国与太守张见阳两先生相招予,以昔时芝麓先生稻香楼施予为挂笠处。予性懒不能受,相谢而归。”题诗和款语中对“家”的问题作了回答,说明当时石涛还是一个出家人,所以有“且喜无家杖笠轻”的说法,此时他没有家室。
陆心源《穰梨馆过眼录》卷三十六载有《石涛方文山书画合册》,其中第三页设色山水,上石涛题有诗:“无发无冠泱两般,解成画里一渔竿。芦花浅水不知处,偌大乾坤收拾间。”款“清湘瞎尊者戏为之者也,时乙亥秋九月。”也就是石涛从合肥归来那年秋天。石涛以“无发无冠”形容当时的情况。石涛此时没有家,偌大的乾坤就是他的家。
大涤草堂建成后,大约在1699年,石涛致八大山人一札,重求《大涤草堂图》,其中有这样的话:“济欲求先生三尺高、一尺阔小幅,平坡上老屋数椽,古木散樗数株,阁中一老叟,空诸所有,即大涤子大涤堂也。”从其中“阁中一老叟,空诸所有”语看,此时石涛虽然出佛入道,仍然是“空诸所有”,所谓成家之事没有踪影。
◆ 二
大涤堂中的石涛,仍然说“头白依然未有家”。
庞莱臣《虚斋名画录》卷十五载有石涛十开山水花卉册,有款云“乙亥二月病起作画呈季老诗长伯时正,原济石涛”,作于1695年,为赠吴季翁之作,后有洪正治1731年所作之跋语,记载此册的由来。今不传世。其中第九帧题诗道:“斗煞人间儿女花,冰尽霜历返天涯。烟深水阔无消息,路远天长有叹嗟。故国怀人愁塞马,严城落日动边笳。只今对尔垂垂发,头白依然未有家。”
诗中有“只今对尔垂垂发,头白依然未有家”之语,应作于其出佛入道之后,“垂垂发”意味着他不是佛子。“未有家”,似有双重含义:一是故国之叹;一是家室之叹。据此可以判断石涛此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“家”。石涛晚年所作《广陵探梅诗》中有一首云:“怕看人间镜里花,生平摇落思无涯。砚荒笔秃无情性,路远天长有叹嗟。故国怀人愁塞马,岩城落日动边笳。何当遍绕梅花树,头白依然未有家。”“头白依然未有家”,仍是他的咏叹。
石涛《庚辰除夜诗》中的最后一首云:“年年除夕未除魔,雪满天涯岁也过。五十有馀枝叶少,一生累及友朋多。强将破砚陪孤冷,奈有毛锥忍不呵。郁垒神荼何必用,愧无风味抱嵯峨。”从诗中也可看出,居于大涤堂中,可以说他有了外在的家,但这位艺术家仍然感到异常孤独。“五十有馀枝叶少”,是说自己来日无多;“强将破砚陪孤冷”,是说自己的孤独。由此诗也可对其居大涤堂中的情况约略知之,老来得子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出现。
◆ 三
石涛晚年所说的“稚子”“小子”应不是其儿女。
石涛在出佛入道的十年时间中,有成家生儿育女的可能。设若他于大涤堂成、成了一位有发有冠之人之后,就娶妻生子,那么,到他1707年去世时,孩子也不到十岁。而上引上海博物馆石涛花果册中云“稚子去年植高台,今年百合花正开”,姑且以此诗作于1707年,那么所述之百合花是一群不到十岁的孩子栽种的,显然不合情理。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兰竹册题诗中云“老夫难逢挥洒兴,教儿伸得纸须宽”,即便判此画为石涛最晚之作,“教儿伸得纸须宽”也很难解释,几岁的孩童哪里能张罗纸墨笔砚的细活。
石涛晚年与退夫(程道光)相善,退夫对他的生活帮助很多,《过云楼书画记》载有石涛致退夫的一通书札:“屏早就,不敢久留,恐老翁相思日深,遣人送到。或有药,小子领回,天霁自当谢,不宣。上退翁先生。大涤子顿首。天根道兄统此。”
这里的“小子”,如果按有的论者的说法,解为石涛之子的话,那么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怎么能做到较远的地方送屏风、拿药之类事情?这“小子”不可能是他的儿子。
北京故宫博物院藏石涛庚辰(1700)年所作之《上元感怀》二首,题为《梦梦道人手稿》。其一云:“老去欢心强不开,儿童笑问故徘徊。只凭锣鼓轰天震,未觉花灯彻夜催。国富喜闻珠宝贱,民穷怕见火生灰。大家收拾关门坐,免使痴情泪眼开。”
二诗写上元节日,好不热闹,但热闹是别人的,他却在“帘儿底下,听人笑语”。“儿童笑问”之“儿童”,是那些不知愁滋味的少年,并非石涛的子女。
◆ 四
从现有的材料看,石涛晚年并没有结婚成家的事实,那么如何解释石涛所说的“家口众”呢?
从石涛的语言看,石涛所说的“家”意义比较宽泛。他说的“家口众”不一定就是指妻室儿女。五十五岁之前,作为一个佛门弟子,寺庙就是他的家,佛门中人就是他的家人。他称喝涛为“家喝兄”,佛寺就是他的家。
现藏于四川博物馆的石涛《山水二段》,其中一段作于1695年,记载舟过芜湖心中的感受。跋云:“乙亥夏五月,舟泊芜城,忆岩夫、实公诸旧好十无一在,舟中泪下。复夜深月上,不能寐,家人尽睡,余孤灯作此,以遣之。”
这里的“家人”显然不是指他的家庭,而指同舟之人,或指他的门人。正是在1695年的夏天,石涛婉拒合肥朋友的邀请,说自己乐得无家,无家“杖笠轻”,走遍天下,自由自在。
石涛晚年所言之“家人”“小子”,多半指自己的门人。
香港开发有限公司1969年出版之《石涛书画集》第一册第27图影印石涛款《范宽笔意图》,有题识语云:“除夜客真州之读书学道处,风雪中不得奉访西玉道兄,用范宽笔意。此小徒中有人大似西粤瞎尊者,未归客,请发一笑。清湘原济。”
石涛款《范宽笔意图》 香港开发有限公司1969年出版之《石涛书画集》第一册
此作无年款,石涛客真州学道处在1695年秋到1696年,正在“舟泊芜城”之后,这里所说的“小徒”,应该就是他在“舟泊芜城”一图行款中所说的“家人”。
石涛晚年的生活从寺庙转入家庭,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大涤堂可以说是他世俗生活的开始。在大涤堂这个空间中,石涛组成了他特别的“家”。石涛的“家口众”不是指妻子儿女,而是指他家中的成员。成员大致包括三部分,一是从他习画的人;二可能包括他收留的一些人(以上这两部分,可能都是他所说的“门人”);三是照料他生活的人。前两部分人,有一些可探知者。
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石涛致江世栋的四通书札中,有一通这样写道:“向日先生过我,我又他出。人来取画,我又不能作字,因有事客在座故也。岁内一向畏寒,不大下楼,开正与友人来奉访,恭贺新禧是荷。外有宣纸一幅,今挥就墨山水,命门人化九送上,一者问路,二者向后好往来得便。”
化九,就是长期以来被误为石涛本人的石乾,他是石涛的“门人”,也是从石涛学画的画家。从“命门人化九送上,一者问路,二者向后好往来得便”看,化九在石涛生活中起着重要作用。
化九不仅随石涛学画,也随其学诗,甚至参与家中之管理。诗人汪遁予有《寄石涛兼怀破水、书载、山来、汉瓿、化九竹西》诗,其中郑蕃修(破水)、杜乘(书载)、张潮(山来)、张汉瓿等都是居扬州的诗人。汪颖(字遁予),歙县人,移居汉阳,自 50 38132 50 19131 0 0 7013 0 0:00:05 0:00:02 0:00:03 7012老渔遁予,是一位常来扬州的著名诗人。而其中提到的化九,就是石乾。
晚年石涛身边,绝不止化九这样一位“门人”。而石涛与退夫书札中的“屏早就,不敢久留,恐老翁相思日深,遣人送到。或有药,小子领回”的“小子”,正是石涛的门人。而所谓“伸纸”的小儿、垒台的“稚子”,也有可能就是这批门客。
石涛门人除了石乾之外,还有一位名吴蔼的扬州诗人。吴蔼,字吉人,号阶木,歙人,康熙间诸生。此人为石涛友人程浚的内弟,与石涛交深谊厚。他虽然不工画,却精于诗,乃是石涛的诗弟子。其诗歌成就为王西斋兄弟、李虬峰、朱古愚等所称赏。一生好壮游,诗集有多首题八大山人画之作。
而洪正治就是石涛的另外一位“门人”画家。他自称“予以与老人居处最久”,与石涛有特殊的关系。华盛顿弗利尔博物馆藏《洪陔华像》,其中山水背景部分为石涛所作,有“丙戌冬日清湘遗人大涤子极”款,为石涛逝世前一年(1706)之作。也就是说,在石涛生命的最后岁月里,洪正治与其“居处”。
人物画家蒋恒可能也是石涛晚年的门人。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石涛与蒋恒合作的《吴南高像》,《中国古代书画图目》编号为京1-4767。画一山,山之平顶上一人靠松而立。左侧下有小字题曰:“云阳蒋恒写。”
与石涛同“居处”可能还有高翔、程鸣等,他们都是石涛的“门人”。
除了这些学画学诗的门人之外,石涛晚年还需要生活上的照顾。他晚年多病缠身,在给江世栋的信中说:“自中秋日与书存同在府上一别,归家病到今,将谓苦瓜根欲断之矣。重九将好,友人以轿清晨接去,写八分书寿屏。朝暮来去,四日完事。归家又病,每思对谈,因路远难行。”
沈阳故宫博物院藏有石涛书札数通,其中有一致哲翁札写道:“别后非常之病,有一月未下楼。上下气不接,气虚,食还如常。前日过我,弟正用药,拂枕而卧,不知,罪罪。”
石涛《致哲翁札》 沈阳故宫博物院藏
从多方面资料看,石涛晚年定居扬州之后,身体一直不好,生命的最后几年可以说病魔缠身。脱离了寺庙“集体”生活,他需要自己照顾自己,更需要照顾自己的人。
◆ 五
相关材料显示,晚年石涛这个“家”颇不平静。沈阳故宫博物院藏有石涛另一通致哲翁札:两次教我以离家,恐有非事,故未得亲自登堂走谢,少定再来趋教。
此札笔致老辣,乃石涛极晚之作。从这里反映的情况看,石涛恐怕家中闹出“非事”,而他朋友劝他早点儿离开这个家,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危机了。身体多病,心情不好,而生活也愈加困顿,再加上如此之“非事”,这个苦瓜真的要从藤上断落了。我们无从知道他的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,但可以确定的是,他无妻无子,并非是普通家庭之间的纷争。他家中的“非事”只能在他、门人、帮助他生活的人之间出现。
从“少定”一语揣测,他家中此时一定正经历不定,似乎是门人之间的内讧、争斗。他苦心经营一个大涤草堂,到头来却想逃离这个“家”。
另外,石涛晚年在大涤草堂中,生活的困顿非一般人可以想象。他在给哲翁的信中说:“时闻贵体安和,心甚喜,因倒屋未出门也,不尽。”(此札今藏上海博物馆)已经到了家危屋倒的地步,大涤堂再也没有刚建时的煊赫了。
他在给江世栋的信中诉说着心中的痛苦:“先生向知弟画原不与众列,不当写屏,只因家口众,老病渐渐日深一日矣……弟所立身立命者,在一管笔,故弟不得不向知己全道破也。或令亲不出钱,或更开与众画转妙,绢矾来将一半。因先早走字请教行止如何,此中俗语俗言,容当请罪。”(此札今藏北京故宫)
从此信中可以看出,他的生活需要朋友接济了;他为了家人过活,不顾老年精力不济,舞笔难转动,宁愿干写屏这样以前不愿做的事。
石涛有《绝粒》诗二首,其一云:“寒欺茅屋雪欺贫,绝粒还堪遣谷神。傲世不妨寻旧侣,忍饥聊复待新春。时催朽木浑忘倦,一笑空山自解嗔。会得迂疏生事拙,掩关端许砚为邻。”“风雨猖狂万马奔,堆篱倒竹压蓬门。无柴烧尽过冬火,有力煨穷养拙根。迹地裁诗湖雁字,破山作画野樵痕。空堂夜夜明如昼,魂断梅花冷落村。”
诗作于1697年之后,可见石涛晚年生活的窘迫状况。
家庭中的不宁,也预示了石涛身后的萧寥。阮元《广陵诗事》卷十载:“石涛和尚自画墓门图,并有句云:‘谁将一石春前酒,漫洒孤山雪后坟。’诗人高西唐独敦友谊,年年为之扫墓酹酒。闵廉风有《题石涛墓门图》诗云:‘可怜一石春前酒,剩有诗人过墓门。’”
高西唐,即诗人、画家高翔;闵廉风,即诗人闵华。石涛生前就预见到自己身后的寂寥,而唯“剩有”扫墓者一人,反映出这位伟大艺术家身后的凄清。他生前是“一枝寂寥”,身后还是“一枝寂寥”。他没有自己的子嗣。
他去世以后,伪作风行,如门人石乾堂而皇之地将老师的印章盖在自己的画上,以索高价。李虬峰在为其作传时,竟无一言及于石涛的后代(有所及是一般传记的通例),也说明石涛并无真正的儿女。
◆ 六
李驎《清湘子六十赋诗》二首其一道:“清湘仙客隐河滨,筇杖初扶指使辰。耆旧天潢留一老,丹青神品足千春。名登玉牒伤孩抱,迹托黄冠避劫尘。沧海纵教深复浅,碧筒常醉莫辞频。”
有学者将“名登玉牒伤孩抱,迹托黄冠避劫尘”两句,作为石涛晚年有家室的证据,认为这“说明石涛在六十岁以前就已经娶妻生了孩子”。其实这两句话中的“名登玉牒”,是说石涛出身皇族;“伤孩抱”指的是李驎在《大涤子传》中所记载的,父兵败被杀,“是时大涤子生始二岁,为宫中仆臣负出,逃至武昌”,也就是石涛在《钟玉行先生枉顾诗》中所说的“嗟予生不辰,髫龀遭险难”,意为襁褓之中,便遭不幸。
李驎《大涤子传》云:“后见诸同辈好名鲜实,耻与之俦,遂托于不佛不老间。嗟乎!韩昌黎《送张道士》诗曰:‘臣有胆与气,不忍死茅茨。又不媚笑语,不能伴儿嬉。乃著道士服,众人莫臣知。’此非大涤子之谓耶!”
韩愈的这首《送张道士》诗,主要是赞扬张道士以国家生民利益为重,疾言痛陈治国之利弊。韩愈《送张道士》诗云:“张侯嵩高来,面有熊豹姿。开口论利害,剑锋白差差。恨无一尺捶,为国笞羌夷。诣阙三上书,臣非黄冠师。”李驎引此诗是恰如其分的,他要赞扬的就是这样有气有胆的黄冠道人,入道并不是逃遁,而是热血使之然。其中的“又不媚笑语,不能伴儿嬉”数语,暗指石涛的生活旨趣,前者说石涛不同流俗的高风,后者似乎透露出石涛并未选择世俗生活而娶妻生子,没有子嗣。如果石涛晚年沉浸在绕膝之喜中,李驎此语就有些讽刺的意味了。“不能伴儿嬉”是石涛晚年生活的直接写照。
备注:文章摘录自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朱良志《石涛研究》(第二版),北京大学出版社,2017年6月出版,初版获教育部“高校人文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”一等奖
《石涛研究》封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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